■文/罗仲尤

他是一位传奇式人物，为促进程潜、陈明仁将军率部起义，为古城长沙免遭战火和破坏，为湖南人民免受战争痛苦立下功勋；他还是湖南大学的一位老教师、老教授、老领导。

在湖南大学北校区，居住着-位满头银发、年已九旬却精神矍铄的老人，他叫涂西畴。别看他穿着打扮像位农民，最喜爱的夏装一一文化衫不知洗过多少遍,还钻出几个小洞透风，可他是一位传奇式人物。解放前夕，涂西畴曾担任中共湖南省工委策反程潜、陈明仁领导小组副组长，为湖南得以和平解放立下了汗马功勋。解放后,他曾担任湖南大学经济系主任、教务长。1979-1984年任原湖南财经学院副院长、教授、院长职务，是著名的区域经济学研究专家，离休后享受副省级待遇。

村子里的第一个“秀才” 成为抗日先锋

1913年，涂西畴出生于湘西辰溪县后塘乡一个农民家庭，后塘属典型的山区,也是少数民族聚居地，大多数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筒车悠悠，牛铃叮当,守着几分薄地过日。

涂西畴自幼聪颖好学，1936年，他考入湖南第一师范学校，成为村子里第一个进省城读书的“秀才”。1937年冬，湖南一师由30多名学生组成了抗日民族解放先锋队，涂西畴是成员之一。根据时任八路军湖南军代表徐特立同志的建议，他们先去山西，后又转到延安，和大部队一起与日军打起了游击战。1938年夏，涂西畴从陕西回湖南，在老家发动群众，组织了一支有百多人的梭标鸟枪队。后他率队加入了原贺龙部下、参加过长征的老红军陈策组织的“辰溪抗日自卫队”,任自卫队大队长。期间，湘西地下党组织负责人梁春阳发现他抗日坚决、生活艰苦、上进心强，就介绍他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辰溪抗日自卫队”的一些进步举动引起了国民党湘西宪兵团的注意，宪兵团先以“走私军火，违反军纪”的名义关押了陈策，然后又邀请涂西畴参加“鸿门宴”，暗中下毒。涂西畴回老家后因毒药发作，卧床四个多月，后在一位医术高明的和尚精心治疗下，才从死神边回来。

1939年初，大难不死的涂西畴病愈后四处打听陈策下落，得知陈策关押在怀化浦市，便化名在附近的建湘中学教书,一方面想方设法营救陈策，一方面悉心学业，报考中山大学。

大学教授成为策反程潜骨干

1940年秋，27岁的涂西畴成为中山大学法学院经济系的一名新生。当时中山大学校长许崇清思想进步，培养了很多进步的教师和学生，其中最为有名的是经济系主任、中国第一位翻译出版《资本论》的王亚南先生和法律系讲师李达先生。

涂西畴1944年毕业后留校任教，先后任助教、讲师、副教授，1945年加入民盟，任中山大学民盟小组组长，多次参与组织了中大师生“反饥饿、反内战、反迫害”的游行示威活动。

1948年6月27日，国民党政府、蒋介石任命程潜为长沙绥靖公署主任，管辖湘赣两省，并兼湖南省政府主席。程潜回湘，中共湖南省工委也密切注视着他的动向。省工委按照中共中央指示精神，对程潜的情况进行了研究，认为有争取程潜实现湖南和平解放的可能，并将争取程潜的工作交与统战工作组组长、在中山大学经济系学习时高涂西畴一届的余志宏同志。

余志宏当时是湖南大学经济系的讲师，有较好的职业为掩护，与程潜同是醴陵老乡，曾任原湖南省政府主席王东原(程的前任)的秘书，1938年在共产党领导下作抗日救亡工作，有较丰富的在敌内部工作经验。

通过介绍，余志宏结识了省政府顾问方叔章、程潜的族弟程星龄等，方淑章曾在程潜的天水行营当过秘书长，深得其赏识和信任，拜访无需通报，见面无话不说。程星龄曾任福建省政府秘书长，反蒋拥共，因共产党嫌疑被蒋介石在台湾软禁了一年，释放后被地下党接回长沙。在余志宏、方淑章、李达、程星龄等人卓有成效的宣传鼓动下，程潜采取了靠拢和平的实质性步骤，如在全省停止征兵、征粮,开释部分政治犯等。

为使湖南和平起义得以顺利实施，中共湖南省工委专门成立了策反领导小组，由余志宏担任组长，成员由10多名地下党员担任。除余志宏外，小组成员文化层次较低，做工人、农民的工作很在行，但要做程潜、陈明仁等上层官员工作则很难开展。

1949年春，涂西畴秘密回到长沙，余志宏便向省工委书记周里建议涂西畴协助他工作，担任策反小组副组长兼军事代表，主要做军队方面的工作，这一建议得到了周里的赞同，为避免身份暴露，余志宏介绍他担任湖南大学经济系副教授。

在湖南和平解放前夜奋力奔走

涂西畴接受的第一个任务是策反军统大特务张严佛、宪兵团长姜和赢和保安团团长刘鸣球。张严佛，北师大毕业，曾任军统局中将主任秘书、军统局西北站站长。戴笠死后，在保密局内部受排挤，于1948年秋回湖南，自身也有和平起义意向。

起初，涂西畴心里还没底，他对余志宏说:“张严佛这么大的特务，我可从来没跟这些人打过交道。”余志宏鼓励他说:“老涂，你不要怕，怕什么呢？如果把张严佛的工作做好了，通过张严佛控制特务的破坏，这对地下党可是件大好事。”

在策反张严佛、姜和赢的日日夜夜，涂西畴几乎每天都外出秘密活动。他经常来往于织机街化龙池的刘建绪公馆、南门口天鹅塘段楚贤公馆、蔡锷路保密局特务处处长夏松公馆等联系点。刘建绪当时任国民党福建省主席，其公馆交给他的亲戚、一位地下党员料理，余志宏、涂西畴就租借这里办了长沙补习学校，以此为招牌开展党组织秘密活动，很难被敌人发现。段楚贤是长沙市一位富商，其公馆有个隐蔽的地下室，他又和姜和赢是安化同乡，还驻扎了刘鸣球的一个团。涂西畴在这里经常和他们会面，或做张严佛等的工作，或听取他们的情况汇报。这些秘密活动是非常紧张的，但他始终表现得沉着无畏，有条不紊。

除张严佛、姜和赢、刘鸣球外，涂西畴还成功策反了陈明仁将军的参谋长文于一、国民党空军大托铺飞机场负责人蔡晋年等，并指导宪兵团陈采夫串联组织湖南进步军人民主促进社，使其成为地下党的外围组织。

1949年4月，白崇禧密电陈明仁将军，准备率领10多万桂军撤到长沙。文于一看到此份密报后，于4月下旬悄悄抄了一份给涂西畴。此前，省工委已组织学生、工人准备在“五一”节举行大规模的“反对内战，争取和平”的集会游行，得知白崇禧已派了数百名特务准备大肆镇压群众的情报后，地下党组织说服群众，只集会不游行，保证了群众的安全。

1949年5月6日，白崇禧撤到长沙，白色恐怖随即笼罩整个长沙城。一时间，湖南境内乌烟瘴气，腥雨纷飞。由毛人凤派来的、极其反动的特务团稽查处处长毛健军更加张牙舞爪，大肆捕杀进步学生和地下共产党员。湖大校友高继青、地下党员李克欧等就是这个时候牺牲的。

1949年7月，解放军推进湖南境内，白崇禧决定陈明仁守长沙，自己率领桂军向衡阳撤退。撤退前，白授意陈明仁在解放军进城前把城里所有的交通设施、隧道、仓库、重要建筑、军药库、工厂全部爆破，狡猾的白崇禧同时还留了一个由他亲自指挥的爆破队。

文于一得知该消息后，便急急忙忙告诉了涂西畴。为保护长沙城不遭受破坏，涂西畴7月21日迅速成立了“长沙人民治安指挥部”，他任政委，姜和赢任总指挥，刘鸣球任副总指挥，组织了一支有3000多人由地下党员控制的可靠武装。7月23日，征得程潜同意后，将设在开福寺的军火库迅速转移，随后又利用宪兵团的身份，将白崇禧的爆破队赶出长沙，使长沙城在和平起义前又免遭了-次大劫难。

解甲归校潜心经济研究

1949年8月4日，程潜、陈明仁率部起义，8月5日晚，解放军正式进驻长沙，湖南和平解放。8月8日，肖劲光先生在韭菜园亲自接见了周里、余志宏和涂西畴。对他们说:“你们在长沙开展地下斗争辛苦了，为湖南和平解放立了大功，为长沙城免遭破坏出了大力。”

长沙和平解放后，周里征求余志宏、涂西畴对工作的分配意见，余、涂表示回原来的工作岗位更合适，于是中共湖南省委分配余志宏同志担任接管湖南大学的军代表兼秘书长，涂西畴任副秘书长、经济系主任。

1951年，涂西畴同志担任湖南大学教务长，副教授,1979年调任原湖南财经学院担任副院长，1981年至1984年担任院长，1986年晋升教授，硕士研究生导师。多年来,他致力于区域经济学研究，数次赴江浙考察，到湖南10多个县进行调查研究，并主持省科委课题，协助汉寿、辰溪等五县制订经济、社会、科技、综合发展中长期规划，写出论文及规划文本100多万字。已出版专著《中国社会主义区域经济研究》和《世界区域经济研究》,1998年被湖南省委、省政府授予“湖南省荣誉社会科学专家”称号。

(原文刊载于《湖大人》2005年第2期）